第五十一回到五十五回~

結束了~
(第五十一回)
  
  連著幾天陰雨,道路泥濘,蜀道本來就難走,這下更不好走了。有一天我看到一個探子,四處找工匠做一副高蹺,我覺得很奇怪,就過去問他,那探子愁眉苦臉地對我說:將軍有所不知,現在那路上一腳下去能帶起五斤泥,根本沒法走,我估計踩個高蹺能快一些。

  連輕裝步行都這麼難,更別說那些負責運輸的了,糧草啊武器啊各種軍需是進不來出不去。

  大哥拉長了臉擺弄著他那兩隻大耳朵,他鬱悶的時候總是這個樣子。連軍師似乎也束手無策。平時只要大哥臉一長,軍師便湊過去慢吞吞地來一句微臣有一計之類的話,然後大哥便眉開眼笑,而軍師也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但現在不行了,軍師便是有天大的本領也無法把西蜀的山路都變成平路,把西蜀的泥道都鋪上石板啊。

  不過軍師就是軍師,這世界上沒有什麼人什麼事可以難倒軍師,除了他老婆。軍師找了一批工匠,畫了一些圖紙,命他們各自照樣去做,幾天以後,組裝起來,大概是一頭木牛的樣子,用手一掰耳朵,便啟動裡面的機關,木頭牛竟然能邁步走路!真是神奇啊!

  木牛做出來以後大夥兒紛紛來看,除了張大嘴巴讚歎之外沒有什麼別的表情。其中一個老木匠飯也不吃覺也不睡研究了三天三夜,最後說了一句:這簡直比魯班發明的鋸子還要偉大啊!丞相真乃神人下凡呀!

  軍師很得意,他這次得意的表情甚至比氣死周瑜的那次都要明顯,不過他的確值得得意,因為他發明了如此一件了不起的東西。

  晚上魏延陪我喝酒的時候突然冒出一句:三哥,你說咱也弄出點東西來給大夥瞧瞧,也在青史上留個名行不?我當時正暈暈忽忽的,聽他這麼一說,嘿,聽起來似乎不錯嘛。於是我們哥倆各自去忙活了。

  我本來就是個不願意動腦子的人,最近這幾天為了搞發明我把一輩子的腦子都用了,結果還是什麼也沒想出來。不搞不知道,做起來我才發現,能發明的東西幾乎都已經被人發明了,沒有我看不到的,只有我想不到的。這下把我給愁壞了,張苞見我如此傷腦筋,
就也坐下來跟我一起想,唉,有其父必有其子啊,我也沒指望他能想出點兒什麼來,不過他這份孝心讓我很安慰。

  這世上的事都沒有絕對的,隔了幾日,張苞滿臉興奮地來找我,對我說:爹,我發明出東西來了!你快來看!我將信將疑地被他拉到後花園,見張苞手裡拿著一個形狀奇怪的東西,有點象月牙,一頭是把柄,一頭很鋒利。張苞給我解釋說這是一種暗器,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暗器!它飛出去以後還能繞回來!真的假的?我越發地懷疑了,張苞說爹你退後我給你演示一下。說完他拉開架式,對準前面的一片野花扔了出去,但見那東西呼嘯著飛過去斬落一朵野花之後真的轉了一圈往回飛,我正驚訝之間,卻聽張苞一聲慘叫,定睛一看,見那東西直直地紮在張苞的右肩膀上,血流如注。

  有了張苞的這次,我更加對發明東西灰了心,沒想到魏延又顛顛地來找我,一進門沒說話先喜笑顏開,雙手放在背後神秘兮兮地對我說:三哥,我成功了!說完從背後取出一物朝我得意地晃著,仔細一看,一把黑色的雨傘,切,這也算發明?我一臉的不屑,卻聽魏延說道:三哥,這不是一把普通的雨傘!它能自動打開!你跟我出來試一下。我跟著魏延來到院子裡,天氣不錯,陽光明媚的,魏延把傘舉起來對著太陽,只聽咯的一聲果然自動打開了!我連聲讚歎,真的不錯啊,魏延你怎麼弄的?魏延此時的表情像一只驕傲的公雞,賣了半天關子才給我解釋說是利用太陽的能量讓傘自動打開的。

  送走了魏延,我有點鬱悶,魏延的發明成功雖然是件高興事,但也從一個方面證明了我的確比他蠢,坐在那裡情緒有些低落,忽然腦子靈光一閃,想起一件事,魏延的傘只能在有太陽的時候用,可是有太陽的時候誰打雨傘啊?我拔腿想去告訴魏延,轉念又一想,還是不告訴他了,讓他美一陣子吧,反正早晚他也會發現的,他發明的不過是一件廢物,想到這裡忍不住哈哈大笑。

  晚上臨睡覺前我想明白了,發明這種事是聰明人做的,這世界上有好多好多的聰明人,他們的腦子裡有好多好多希奇古怪的想法,而像我們這種蠢人能做的就是好好享用他們的成果,這也算是對他們最大的肯定了吧。

(第五十二回)
  
  今天子龍講了一個故事,說有人把一個人關在一間不透光的屋子裡,在牆上挖一個小洞,把那人的胳膊拽出來,然後用刀子在他的手指頭上劃一小口,上面掛一盛滿水的木桶,鑽一小眼,讓水緩慢地一滴一滴地落到下面的一個盆裡。過了一夜,屋裡的那個人便死掉了,面色蒼白像是死於失血過多,但其實他手上的傷口只流了一滴血而已。

  我聽完以後覺得有些毛骨悚然,試想一下,在一個黑咕隆咚的屋子裡,聽著外面滴答滴答的聲音,感覺自己的血正在源源不斷地流失,的確是件KB的事情。

  子龍說這是一種最陰險的殺人方法,因為你在屍體上幾乎找不到任何痕跡。殺人者利用的是一種巧妙的心理暗示。

  說起心理暗示,不由得又想起曹操。當年曹操帶兵去討張繡時,正值夏天,驕陽當空,軍士們個個都汗流浹背。走了幾十里的山路,途中遍尋水源不見,所有人都口乾舌燥,軍士們怨聲載道,有幾個膽大的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了。眼瞅著軍心渙散,曹操忽然心生一計,命人傳令下去:當年我來過此地,前方不遠處有一梅林。眾軍士一聽,不由得精神大震,心裡想著酸酸的梅子,哈喇子便流了出來。你要知道在你嗓子冒煙的時候嚥一口唾沫是非常爽的。最終曹操的軍隊順利地前進並找到了水源。

  後來人們把這件事叫做望梅止渴,這也是一個心理暗示的現象。雖然沒有放血的那個精緻巧妙,但卻是信手拈來,實際上遠比處心積慮殺人的那個高明得多。

  有一天,我說好了請魏延來家裡喝酒,一大早我在客廳的茶几上放了一盤綠豆糕,然後坐在椅子上等客人上門。吃飯喝酒的事魏延總是很積極的,來了以後我安排魏延坐下,然後說,你先坐會兒,我到後面方便一下。我故意在後堂磨蹭了一會,出來時果然發現魏延正端著茶杯吃綠豆糕呢。於是連忙搶上前去作大驚失色狀:哎呀,這綠豆糕是我命醫師特製的,最近我有點便秘,於是他放了一些巴豆在裡面。話說完不大工夫,就見魏延捂著肚子齜牙咧嘴地往後面跑,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他去了六次茅廁。到後來我實在憋不住了,哈哈大笑地對他說了實話:那綠豆糕只是普通的綠豆糕,其實裡面什麼東西都沒放。魏延傻愣愣地盯著我,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你就甭蒙我了,沒放巴豆?沒放巴豆我能拉那麼稀?

  軍師說,心理暗示其實是一把雙刃劍,用好了便是動力,用得不好也就成了壓力。在很多時候,我們都會受環境影響自己給自己一些心理暗示,也就是說,有很多事其實是自己想出來的。

(第五十三回)

  有天早晨我起的比較早,於是便獨自去巡營。此時天色微明,軍士們有的已經起床了,有的則還在酣睡。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麼異狀,正想回去,忽然聽左前方有人在大聲地唱歌:小小姑娘,清早起床,迎著陽光上茅房~~~~那歌聲嘹喨雄厚,餘音裊裊,我不禁暗暗稱奇,於是便順著聲音走過去。

  前面是一個簡易的茅廁,聲音就是從裡面傳出來的,我站在外面等了一會兒,見一人提著褲子從裡面出來,不由得大吃一驚,見此人五短身材,面黃肌瘦,與剛才那歌聲全然無法聯繫在一起,於是我就冷不防地問了一句:剛才那歌兒是你唱的嗎?那人吃了一驚,轉頭一見是我,連忙立正,說道:是的,將軍!他這一張嘴又把我嚇一跳,我嗓門本身就夠大的了,當年在長阪坡我差點把肺給喊出來。可眼前的這個小矮子比我嗓門還要大還有洪亮,我覺得有點意思,於是把他帶回帳中。

  回到帳中,經過詢問得知此人姓劉,家中排行老三,人稱劉三。我問他:從小嗓門就這麼大嗎?劉三答道:本來也不怎麼大,我小時侯趕上我們那裡鬧饑荒,家中沒什麼吃的,後來實在餓得不行了,我就偷偷地跑到田裡去抓蛤蟆吃,吃了一個夏天,從那以後說話嗓門就大了,想小都小不了。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原來是吃蛤蟆吃的啊?怪不得呢,我以前見過一種小蛤蟆,叫起來跟牛似的,再看看面前的這個矮子,粗脖子,大嘴巴,趴鼻樑,兩隻眼睛向外突出,確實有點象蛤蟆。

  不管怎麼說,嗓門大也是人才啊,我便把他留在身邊做了個傳令兵。不服不行,有時候我下一個十萬火急的命令,他索性就站在軍營中間仰脖那麼一喊,方圓幾里地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有一次軍師來視察,見識了一下,也不禁驚為天人。回去跟大哥一說,大哥也想見識一下,便下旨把劉三調到城裡去,做大哥的傳令官,想不到這小子憑著一副大嗓門居然平步青雲,周圍的兵士們也都羨慕不已。

  本以為從此劉三就在城裡吃香的喝辣的了,沒成想不幾天他便又被大哥派回來了。原來進城以後,大哥讓劉三在早朝晚朝的時候喊一喊,早朝倒罷了,趕上晚朝,劉三站在殿前,雙手叉腰這麼一叫,就聽得滿城的犬吠雞鳴,小孩啼哭不止,大人怨聲載道。於是大哥趕緊把他給弄回來了。

  那年張合來犯,我帶兵與之相拒在瓦口隘,張合憑據山險,閉門不出。一連幾天攻不下來,我有點著急,晚上喝點酒後突然想了一個主意。第二天便把劉三找來,讓他站在山下對著敵營叫罵,這劉三甫一開口,便震的遍山的鳥兒齊飛,冬眠的蛇都被驚醒了,紛紛爬出洞口張望。罵的詞也是他自己編的,蠻有意思的。什麼新一代的烏龜新一代的人新一代的王八不敢出門,還有什麼小小張合躲在茅廁迎著陽光流鼻血……

  如此罵了沒倆時辰,張合受不了了,命軍士一起鼓噪,試圖把劉三的聲音給蓋住,可他不知道劉三是誰啊?是吃蛤蟆長大的主兒啊,千軍萬馬中劉三的聲音直入雲霄,清晰可聞。最後張合終於堅持不住了,引一隊人馬出來廝殺,結果中了我的埋伏,大敗而歸。

  大哥後來論功封賞,我給劉三請了一大功。軍師笑著說,所謂知人善用,翼德此番做得不錯啊!

  其實我也不知道什麼叫知人善用,我只知道尺有所長寸有所短,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關鍵看你怎麼用和用到哪方面了。

(第五十四回)

  今天演習陣法的時候,有個軍士的頭盔不小心掉在地上,竟露出一頭白髮,而看他的相貌不過三十左右,於是眾人都哄然而笑。

  軍師也忍不住莞爾,說道:莫非閣下乃伍子胥轉世?

  我聽著伍子胥這個名字好耳熟,但卻想不起他是干什麼的,於是演習完了便去找子龍,卻沒想到竟從子龍那裡聽到了一種前所未聞的見解。

  伍子胥,楚國人,在歷史上赫赫有名,是個頂天立地的角色。書中寫他身長一丈,腰大十圍,眉廣一尺,目光如電,有扛鼎拔山之勇,經文緯武之才。在春秋戰國時期,端的是一號人物,幾乎所有的書中提起他來都是一片讚譽之詞。

  按算命的說法,兩眉之間的距離代表著一個人的氣量,眉距越寬,心胸越寬廣,反之則越狹窄。照此說法,伍子胥眉廣一尺算是宰相肚裡能撐船的主兒了。說到這裡子龍話鋒一轉,然而就我分析,很多事實證明,伍子胥乃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人,尤其是其心胸狹窄,簡直令人髮指。

  我忙問為什麼,子龍給我講道:

  伍子胥的父親被當時的楚平王囚禁,其父手書一封令伍子胥哥倆前來面君,否則將被平王斬首。伍子胥認為去了必死,於是堅決不肯去,他的哥哥說,如果咱們倆不去的話,父親肯定會死,這是父親的親筆書信,我一定要去,否則就是不孝。於是伍子胥與其兄斷絕兄弟關係,自己一個人逃難去了。在離家之前,他覺得自己的妻子是個累贅,於是他把他的妻子給勒死了。

  軍師今天所提到的是一個流傳甚廣的典故:伍子胥過韶關,一夜白頭。說當年的伍子胥逃到韶關,城門處都懸掛著畫像,過往行人一一盤查,伍子胥自認插翅難飛,於是一夜之間愁白了頭。伍子胥堂堂一介丈夫,號稱智勇雙全,你可以想方設法用計謀過關,實在過不去,便是拼得一死,也要豪氣凜然,居然會一夜白頭?著實可笑。

  再往下走,伍子胥做的事就開始越發難以自圓了。出了韶關,前面有條大河,後面追兵已經趕到,此時有個漁翁用小船救了子胥一命,子胥過河後,怕漁翁洩露他的行蹤,於是拔劍殺了漁翁。

  行至溧陽,伍子胥飢餓難耐,見一女子在河邊洗衣服,於是上前討食,那女子便給他吃了個飽,子胥這次也沒有例外,依然將其拋屍河中,防止洩露蹤跡。

  至於後來伍子胥終於利用兩個刺客報了仇,這兩個刺客在歷史上也很有名,一個叫專諸,一個叫要離,其實不過是兩個亡命徒,相當於他養的兩條狗而已。專諸倒罷了,要離行刺的過程簡直就是變態。他自知不是慶忌的對手,於是自己出了一個主意,要吳王把自己的妻子給殺了,然後斬斷了自己的右手,以此換得慶忌的信任,最終在船上殺了慶忌,自己也不免一死。

  當然書上記載的都不是這樣說的,他的妻子、漁翁、洗衣女子都是自殺的,他的妻子倒是有可能自殺,但後兩個卻純屬胡說八道,因為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講都講不過去。當年曹操與陳宮結伴出逃時,也曾在路上殺了兩個人,於是我們都罵曹操心胸狹窄,而伍子胥則是正面人物,於是壞人都是他殺的,好人則都是為了他而自殺的。

  子龍越說越憤憤不平,都說歷史是人民寫的,但實際上大多數人民是不識字的!

  而我聽著卻有些糊塗起來,照子龍的說法,那很多前人記載下來的東西都不可信?

  於是子龍給我舉了一個淺顯易懂的例子,我覺得非常有趣。

  子龍是用射箭來打比方的。

  拿著弓箭比劃一下,然後把箭給手下人,讓他跑步到靶前插上。——這是歷朝歷代的皇帝。

  跑過去把箭插在靶心上。——這是歷朝歷代的功臣。

  跑錯了方向或者跑過去插歪了。——這是歷朝歷代的庸臣。

  見人家快要把箭插上去的時候,在背後突施冷箭將其放倒。——這是歷朝歷代的奸臣。

  在自己親戚射出的箭周圍畫一個圈,標明:靶心。——這是歷朝歷代的歷史學家。

  在自己喜歡的人射出的箭上掛一個死兔子或者去了毛的雞。——這是歷朝歷代的評論家。

  把評論家掛上去的兔子或雞換成烤牛肉或者醬豬蹄。——這是歷朝歷代的文學家。

  那你是什麼家呢?我忍不住笑著問子龍。
  
  我?子龍想了一下,說道:把所有的箭都拔了,然後讓當事人當著我的面再射一次。——這就是我,一個夢想家。

(第五十五回)

  二哥死了。

  他的屍體躺在麥城的荒郊,而他的頭則埋在洛陽城的南門。

  他的赤兔馬被一個叫馬忠的人騎著,他的青龍偃月刀被一個叫潘璋的人拿著。

  我最近一次見他是三個月以前,他一個人在荊州待了很久,我很想念他,於是星夜跑去見他,他表面上雖然不動聲色,但我知道他見到我很開心。我走的時候他送我送了很遠,我記得他說,三弟,咱們都老了。這世界已經不再是咱們的世界,這天下也不再是咱們的天下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風吹著他的鬍鬚,有些凌亂。

  大哥哭得暈過去好幾次,我沒有哭,我靜坐了好幾天,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想。周圍的人都不敢靠近我,可能是我的臉色太可怕。後來我餓了,於是找來東西吃,卻發現連豆腐都咬不動了,原來這幾日我竟然一直咬著牙。

  他們說二哥死後成了神,我不知道這世界上有沒有神,我也不指望二哥的在天之靈能保佑我什麼,倘若他真的活在另一個世界上的話,我只希望他能開心。

  晚上我一個人坐在帳外,抬頭看著南方的星星,正值冬天,星星看起來很遙遠,模模糊糊想起一句話,遙遠的地方真的一無所有。寒風吹過來,四周的山有黑色的輪廓,隱約有狼的嚎聲,我扯開衣襟,仰天長嘯了一聲,隔了很久,卻沒有回音。

  酒是好東西,他可以讓我忘掉很多無法忘掉的事情。所有的悲傷和喜悅都被酒精所稀釋,在半醉半醒之間我彷彿到了另一個世界。二哥在那裡,坐著看書,見到我只是微微一笑,我喜極而泣,他輕輕地對我說,三弟,好想回去再看一眼家鄉那桃花。

  我知道這是夢,但我希望我永遠不要醒來。

  我看著大哥紅腫的雙眼以及兩鬢那蒼蒼白髮,突然覺得他很可憐,他比我更瞭解二哥,也比我更加悲痛。我不是魚,因此我不知道魚的快樂也不知道魚的悲傷。

  大哥哭夠了以後拍著桌子要去報仇,相反我卻表現得很冷靜。突然之間我對生死有了另一種看法,很多年前,我在錦屏山上遇到一個異人,道號紫虛上人,據說他能知人生死貴賤,於是我便去見識了一下,老道卻只送了我一句話:生有何歡?死有何苦?直到今日我才領悟到這句話的含義,可惜已經晚了。

  回到軍中,我把平日裡打的最多的兩員末將范疆、張達找來,命他們三日內備齊白旗白甲,否則滿門抄斬,見二人面有難色,我便叫軍士把他們綁在樹上痛打了一頓。臨走時我用眼角的餘光清楚地看到他們的恨意。

  仇恨也是個好東西,它能促使人做出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猛然間我想起了那個眼神跟錐子似的少年紀同,不知道為什麼,他再也沒來找過我,但我知道,只要我不死他不死,總有一天他會找上來的,忽然之間我很渴望他現在來。

  然而他終究沒有來,來的是范疆、張達,我睜大了眼睛,據說如果刀快的話人臨死時可以看到自己的心。刀不是很快,但很鋒利,我清楚地感覺到了冰冷的刀鋒沒在骨肉裡,像一條涼涼的蛇。血飛濺出來,在半空中竟似凝固了,在陷入黑色空間的一剎那,我清楚地看到了一樹桃花,我知道,那就是家鄉的那樹桃花。

(後記)

  很多朋友看完我的流水帳後總要發一些感慨,有人說,真的好搞笑,笑得我肚子疼。還有一些人說,好悲傷,看得我心裡酸酸的。

  其實我不知道是前一部分朋友的觀點正確還是後一部分朋友的理解深刻,因為我寫的時候並沒有在一種特定的什麼基調下進行。其實我一直把寫字做為一種消遣,有東西憋著的時候,不吐出來是很難受的。因為沒有條件寫得華麗,儘量通順便好了,前提是想法要真實,倘若能稍微的加點有趣,那我自己就很滿意了。

  張飛流水帳在性質上其實應該歸入無厘頭一類,但又不是單純的無厘頭,裡面夾雜了我對人生的一些思考。有人說,這裡有王家衛的影子,又有人說,似乎有王小波的痕跡,但實際上我不姓王,我比他們少一橫。由於當初它是一種連載的性質,又有歷史背景的局限性,所以它其實比一般的隨筆要難寫一些。開始的幾篇我有些信馬由韁,後來我慢慢開始變得鄭重起來。當然每一篇我都是很嚴肅地寫出來的,寫東西不是一件很輕鬆的事情,在此對所有在網上或在紙上從事認真創作的人們表示敬意和尊重。

  這世界上任何一樣東西都會有人喜歡有人罵,每個人的審美觀與出發點失之毫釐,對一件事物的看法可能會謬以千里。我們不會指望所有人的看法一致,世界大同那是Communist主義的事,可望不可及。但我們需要接受所有不同的聲音,匯百流方成江河。在此對看了我的作品感到反胃的朋友說一聲抱歉。

  在寫這篇東西的時候,我經歷了事業以及家庭上的種種挫折,我雖然一直是笑著面對這個世界的,但終於不能做到坦然。杜甫說,文章憎命達。馬克吐溫說,幽默的內在根源不是歡樂,而是悲哀;天堂裡是沒有幽默的。

  於是我用這兩位中外名人的話來給自己戴一頂高帽,這看起來似乎有點阿Q。

  有一類電影註定不是用來娛樂大眾的,就像有一些國家註定沒有面目,有一些河流註定沒有名字,有一些人註定只能張大嘴巴卻發不出聲音。

  這是一篇影評中的幾句話,給我的觸動很大。我總認為我們之中的大多數都屬於張大嘴巴卻發不出聲音的人。

  我比較幸運,在朋友的不懈鼓勵下寫完了這個東西,發出了自己的一點聲音。我知道這聲音微不足道,但倘若能引起你的一點點共鳴,那便已經超出了我寫這個東西的初衷。

  我總認為,世界上只有三種人,一種人開心,一種人不開心,另一種人不知道自己開心不開心。我希望所有看到這本書的讀者朋友成為第一種人,不要成為第二種人,更不要成為第三種,跟我似的。

  最後的最後,送朋友們一句話,當你睜大眼睛卻發現自己什麼都看不到的時候,不要以為是自己瞎了,或許,前方真的是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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